拉斯特低着头,思索了很久,这钢铁覆盖的天空之下的他静默地沉思着。
“寇若准先生,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句自言自语,传到一旁的亚奈耳中变成了一个饱含着别样情感的问句,那其中,有尊敬,有感激,也有叹惋。这个与拉斯特从未谋面的男人,不经意间将身上的最后一点东西给予了拉斯特,使得拉斯特终于得以见识到他梦想之中的世界,随后,把这个梦想世界的面纱一步步揭开,流露出残酷的一面。
现实永远是要比梦想残酷的,对于寇若准而言,更是如此。
“他是一个值得我们尊敬的伟人,尽管他不为人所知,默默无名。”亚奈的眼睛微微迷上,似乎他的眼中也出现了对方的身影。
“既然如此,我也就跟你说一说他的故事吧,”亚奈的手指轻轻揉捻着,陷入有些悠远的追忆,“由于他的真实身份在革命军之中只有我知道,关于他的故事恐怕也就只有我能够告诉你了。”
拉斯特露出期待的神情,他甚至连这个男人的面貌都未曾见过,似乎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留下过这个人的画像,他被世间的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
故事自然是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起。
一天,当时名为安迪的寇若准与自己的哥哥卡慕尔遭遇了一起改变他们二人人生的惨案,他们在放学之后,回到家中,看见的是父母惨死于蒸汽管理局的枪口之下的惨状。蒸汽管理局的人们手里拿着长刀,狠狠**了他们父母的胸口,这是某种处决犯人的仪式。
父母的罪状,是对外输出凯尔特城的科学技术与先进工具,这种看上去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凯尔特城的判刑却远比想象之中要更加可怕。
只有死刑,甚至没有司法程序,如果认定你触犯法律,直接提着刀挎着枪,冲到你家门口,直接一枪把你崩了,随后一把刀插入心脏,让他们那愚蠢的灵魂死在他们的身体内部。
很难想象这种极度野蛮的刑罚会出现在自诩世界文明灯塔的凯尔特城之中,但事实上,蒸汽管理局对于这种犯罪的处罚永远都是最为高效与可怕的。
父母本身就是蒸汽管理局的官员,而且级别并不低,他们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触犯法律,却依旧将那几钟先进的科学技术带往殖民地,结果,他们死得很快。就连哪几种输出的科学技术,那些难得掌握了先进技术的殖民地人民,也被统统处死。
卡慕尔和安迪当时颤抖着,瑟缩着,心中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不敢拥有。只不过,在那之后,两个人不经意间都将这件事狠狠地刻在自己的心上,目光里带着他们家族特有的坚忍,某些事情也暗暗在他们各自的心中决定。
在父母亲戚的帮助之下,他们终于得以从学校毕业,寇若准从学校毕业之后并未继续学业,而是进入了军校,他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改变。似乎正是父母死于对殖民地的科技输出,他就愈加想要去殖民地探访,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参军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尽管凯尔特城或者说尤尔顿已经控制了大半个世界,但那些或大或小的殖民地上依旧战乱不断,内部冲突极为激烈,反抗尤尔顿统治的武装运动也接连不断。各地的殖民地部队有些无法应对当地居民的反扑,或者是无法调和殖民地的内部矛盾,尽管科技水平存在巨大差异,但奈何殖民地当地居民人数众多,于是像寇若准这样的凯尔特城内部军队便被要求前往殖民地帮助平定反叛。
他在军校的日子不可谓不艰难,平日里生性孤傲的他也惹了不少的矛盾,与战友的关系处得也越来越僵,日子过得很漫长,但他依旧挺了过去。
他偶尔也会想起死去的父母与企图加入政坛的哥哥,这些怀念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加入军队倒也不是为了继续完成自己父母的事业,一方面想要开阔自己的眼界,另外一方面来说,以战争来终结殖民地区域的战乱对于殖民地的发展也未必不是一种符合自己父母想法的做法。
总而言之,这个此时依旧名为安迪的小伙子,身上穿着一身充满干劲的军装,背上背着一把蒸汽管理局武装部发放给军队的步枪,他在离开的时候,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将这一刻定格下来,留存在卡慕尔房间的玻璃柜子中。
他和他的部队一起被分配至一个平日里非常祥和的殖民地,位于一片大草原上,那里牛羊成群,天气炎热,在大草原上依稀有着某些人类的聚落,看上去自然是一片落后的景色。但对于当时未曾离开凯尔特城的安迪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在部队内部再次进行分散后,他和四个队友一同被分配至一个只有四十多户的小村落。
小村落位于一片山谷地区,小河缓缓从村落的旁边流过,几人刚刚进入村落时看见那小河的水流平缓,浅浅的河水映照出太阳的倒影。
小村落不同于那些草原之上的聚落,绿树成荫,仿佛沙漠之中的绿洲,几人刚刚踏进这小小的村落就被这安静祥和的氛围给影响了,那一路绷紧的神经似乎也随着那小桥流水与袅袅炊烟一同松弛下来。
村子里的人口不多,几人刚刚进入村落时天色渐晚,位于河谷地区的小村落此时显得更加昏暗,弯弯曲曲被人踩出的道路深处似乎传来当地居民愉快而轻松的歌谣,一向来不苟言笑的安迪此时也流露出轻松的神情,拉着枪带的手指也松了下来。
几个人刚刚进入村子便吸引了原住民的注意,他们先是看见他们那副军人的面孔,有些紧张地躲避起来。随之而来,小村落原先驻扎的几位军人也在收到村民通知之后赶来接待五人,这才让那些躲避着的村民放下心来,热情地迎接着他们。
他们对于村民的热情好客感到惊讶,由于听不懂当地村民的语言,他们也只能挤出笑容尴尬地迎接着他们的招呼。此处的居民大部分都肤色黝黑,也有部分像是德拉古人一样,拥有着偏黄色的皮肤,他们都说着一样的话语,看上去村民之间的相处很和谐。
从之前驻扎的军人那里,他们得知凯尔特城派遣于此地的军人都在保护着此处的普通百姓,他们在村子的外围巡逻,防止那些殖民地的反叛势力侵入这个明确表明中立态度的小村落。尽管看上去派遣军队来到此处是一件浪费兵力的事情,不过本身兵源也充足,被安排至这样的小村的新兵还是不少的。
新兵若是直接进入那些交火最为猛烈的场地,能活着回去的并没有多少,像安迪这种蓝区的新兵基本上都被安排至这种并没有太多严苛环境的区域,虽然与安迪的预想出现了出入,但若是能守护这一个村子的安宁倒也是尽了自己的一份责。
安迪很快便接受了原先驻扎的老兵的说法,就这样颇有些悠然自得地在这个小村子开始自己的军旅生活。
小村落没有电,甚至连煤炭都没有,这对于生活在凯尔特城多年的新兵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挑战。刚刚开始的一晚,众人连扇子都没有分配到一把,炎热的夜晚众人无人能眠,脑海之中全都是在回想着曾经有电风扇的日子。
第二日开始,这种说清闲也不算多么清闲,说劳累也不算多么劳累的日子便开始了。
一大早,安迪便要跟随驻扎于此地的老兵一同绕着小村小跑,之后还要进行一定的体能训练,这些对于安迪而言虽然有些劳累,但毕竟在军校经历过许多类似的情形,倒也没有太过抱怨。
小村庄的食物来源并不丰富,军人们不太好意思去村民那里蹭饭,于是乎他们自己也种了一些蔬菜和庄稼。不过对于这些原来被大鱼大肉伺候惯了的富家子弟,他们时常会偷偷溜出外面去打猎,偶尔能拖着一两头鹿回来,也算是打了牙祭。
这样的生活惬意也缺乏激情,这些新兵来到这里无非是增长履历,作为将来晋升蒸汽管理局的条件,而像安迪这样纯粹为了当兵而前来参军的人在这五位新兵中只有他一人。
由于听不懂当地村民的话语,新兵们大多躲避着村民,而安迪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与当地村民结成了友谊。当时他在外巡逻之时不小心被毒蛇咬伤,连路都走不动,幸好周围经过的一位村民将他背回了村子,紧急处理之后才保住了性命。自那以后,安迪意识到当地居民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更加善良与淳朴,要知道,当时那条毒蛇依旧在安迪周围徘徊,若不是这位村民不惧生命危险前来救助自己,恐怕现在自己早就成了一具白骨。
感激的同时,安迪向那些懂得些许当地居民言语的老兵请教,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对话,在其余新兵被思乡病与当地落后的条件所折磨时,安迪却融入了当地居民的群体当中,颇有些流连忘返之意。
对于他而言,这里或许才是他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他不慕名利,在异国他乡,天涯海角之处,为帮扶村民做着自己的一点功绩,倒也算是不枉此生。
对于他而言,凯尔特城的虚假天空远比不上这里的浩渺蓝天,那些尔虞我诈的人性阴暗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这里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怡然自乐的天堂。
对,事情本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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